太平峪(二章)

庞进 2005年12月1日  

 

 

太平峪以水取胜,所谓”八瀑十八潭”。龙口瀑布是入峪的第一挂瀑布。两面峭壁夹一钝角,数丈长的白练奔泻而下,壁底便清潭潺潺了。龙是喜水的,这个神物的一大特点是口忌闭,也就是说龙的嘴巴总是张着的,张着干什么呢?看看这挂瀑布就明白了。

玉带瀑布距龙口不远,折一个弯就到。这里山势豁然,岩石缝隙绿树丛丛,瀑布果如玉带,从七八十米处飘逸而下,空气就一下子凉爽了。就想艺术体操中不是有一种”带操”吗?谁有本领,把这条玉带取下来,蹦蹦跳跳做一番”带之舞”,那该是多么敞情畅意的事啊!

我们是在钟潭附近和那两个水灵灵的女孩相遇的。一同过树桥,行栈道,攀攀援援,停停走走,上到咆哮不已的雷风槽瀑布处,她们不再上了,说出山的车是四点的,时间不够了。我却对”雷风”二字感了兴趣,雷电是龙的取材对象了,龙字的发音就来自隆隆的雷声,叱咤的闪电更是一副龙形;而”风”和”凤”在古代是同音同义的字,”龙”已见过一个了,凤在何处呢?有龙就该有凤的呀!

这凤还真见到了两只。一只在上行不远的烟霞瀑布:高耸的大树枯枝横斜,一只墨墨黑的乌鸦蹲在枝头,对着如烟似霞的水练呱呱地叫。可别小看乌鸦,它可是凤的模特儿之一呢。古人讲的”玄凤”,就有乌鸦的份儿。刚举起相机,它扑棱棱飞走了,飞到瀑后的绿林中去了。照下的是另一只”凤”,烟霞之上的仙鹤桥瀑布。凤是鸟族的集合,仙鹤自古袭凤之名。横着看,那搭在飞瀑之上的天然露孔桥,还真像仙鹤的两只脚:这只凤之鹤喜欢这里的水,不走了。

下午五点左右,我们到达景区的最后一站:彩虹瀑布。老远就有汽雾飘过来,有水沫打过来。稍近,这汽雾水沫就更浓更密了。附近的簇簇草木茂盛得堆碧叠翠,相信已润到心里去了,已绿到骨里去了。瀑布很高,差不多百米;万千水珠水花水刀水剑水锤水弹冲泻而下,溅在开在砍在劈在砸在炸在岩头石上潭中,訇鸣的涛响震天动地。这瀑布是因常有彩虹显现而得名的,那要在早上八九点钟来,才能看得到。可慰的是我们的几张照片拍得都不错,人同草木,沾点水气,就显得活泛,盎然了生生之气。

一夜涛声。第二天上午,我们在河道里流连。满河的石头。那水就从石边绕着过,旋着过;从石上跳着过,蹦着过;从石下穿着过,渗着过。这水历练了那些瀑的跌宕、那些潭的沉浮,它们高兴,把美妙的歌声唱给了我。

 

 

好山好水之间,活蹦乱跳着一批猕猴。

进森林公园不远,过一架由四根椽子拚成的小桥,山坡上的铁丝大笼就摆在眼前了。笼中住着一户猴。猴夫妻是长安县公安局从耍猴摊上收缴后,送到这儿的,脖子上至今还留着红绳头呢。但见公猴懒懒地躺在那里,嘴巴不时地动动,一只手就去挠挠;母猴蹲在石头上,拨拉拨拉儿子的细黄毛,捏着什么就朝嘴里一扔一咬,一扔一咬。小猴子三四个月光景,身长不足一尺,头圆大,睛黑亮,双眼皮,趔趔趄趄地活泼着,一会儿藏到妈的肚下,一会儿扑到爸的身上;一不留神攀到了接近笼腰的地方,母猴一扭头,急急一伸臂,就将小家伙搂回怀中,耽怕把娃娃摔着了。”这个猴子会抽烟。”陪我们参观的园工说。就将一支烟点着,从网眼中送进去。母猴一把抓住,在石上蹭灭了,将过滤嘴撕掉,三抓两抓地把黄烟丝填进口中。想来是走江湖时,吃惯了看客们扔的烟头。”啥都跟人一样,”园工说,”除了不会说人话。”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有翻上山,我们去看喂猴。

提食物的师傅一来到,猴们的眼里就油亮亮了。母猴抓起一个咬两口,放下;抓起一个咬两口,放下;直到把七八个黄瓜全咬遍。小猴以母亲为榜样,抱起一个西红柿咬两口,撇一边,又去抱咬另一个。只有公猴比较斯文,慢悠悠地一粒一粒地捏吃着撒在地上的黄玉米。”这公猴是不是病了,看着不欢势?”我问。”才来时欢势得很哩!”师傅说,”和山上那只猴王一照面,眼就红了。稍未留神,就冲门而出,撕咬开了。开始两阵占着上风,把那个猴王逼得远远的。第三次就败下阵来,耳朵淌着血,灰溜溜地回来了,从此就失了精神,猴气不旺了。”

铁丝笼外,放养在山野的来自大巴山的猴子已经下来,攀在不远处的岩上、树上、铁丝上,跳来跃去,看着师傅把黄瓜、西红柿和玉米倒了两堆,吱吱地叫,却不近前。我们稍稍走开一些,就倏溜倏溜地蹦到了食物跟前。那吃相,和笼中猴无大异。惟有一只大猴,蹲在远处的岩头观看。”那就是猴王”,师傅说,”等这些猴吃一阵,它才下来。”

我数了数,连猴王一共6只。不是说公安部门从贩子手中一次截获了24只吗?那18只哪里去了呢?”离开了,自谋生路去了,踪迹方圆八十里呢。”说话间,那个猴王已经下来,跃跃然有帝王之态。其它猴子不能再吃,知趣地避开了。有个猴子试探着想和王共进早餐,爪儿刚摸着一个黄瓜的把儿,王便”吱吱”两声恨,吓得那猴赶紧扔下黄瓜蹿到树上。看着这个几分神气的王,我笑了。想那18只猕猴,如果是一群的话,肯定也有个王了。那个王该是猴族中的大英雄了吧?纵情山林,啸傲泉渊。你在这儿称王称霸,却靠喂食活着,有什么可神气的呢?

2000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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