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曾养过小动物。
前年从北京回来时,在火车上看见陆君买的一对牡丹鹦鹉相亲依偎,十分可爱,一回到西安就请老杨代买了一对,也是金黄的脖子,粉红的头脸,血红的尖尖嘴巴,身子和尾巴是绿英英的翡翠色。相比之下,我感到牡丹鹦鹉比别人家的虎皮鹦鹉漂亮的多哩。
从此这对鹦鹉就成了我家的宝贝,阳给它们起名“叽叽”、“扎扎”。
每天清晨“叽叽”“扎扎”就在笼子里叽叽扎扎的欢唱跳跃,迎接朝阳,我和y在阳台上早茶,小小阳台也是花草扶疏的,在清茶和咖啡的醇香中我们随意漫说,十分相悦。我对鹦鹉轻轻地说道“早上好,宝贝儿”,它们就对着我们“叽叽”地叫个不停,扑楞扑楞地舒展着双翅,给早茶增添了更为欢快的情调。早茶过后我打开笼子的小门,只见两个小精灵在笼口静静的停几秒钟后刷地一下疾飞出去,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冲力那么大,竟挟着一股风。在阳台上空几个飞旋后就用小黄爪抓住凉衣的铁架,相傍地站着东瞅西看,这儿是它们的乐园,任其自由地上下翻飞。我也按我的规律做我的事去了,但一天总有一次或几次我会坐在阳台上看书写字和休息时情不自禁地要看看叽叽和扎扎,和它们说几句—–我相信它们能懂我的爱。
我从外面回来时,只要钥匙一响,我就听见小鹦鹉的清脆叫声,表示对我的欢迎,我高兴地说一声“我回来了,宝贝儿”。下午我有时弹弹钢琴,只要我琴声起,就立刻响起叽叽扎扎的引吭高歌,它们似乎要与钢琴比谁的音乐更美,给我们寂静的家庭骤增了许多生气与活力。
每到下午四五点钟,我要不时地关注它们的动向了,这时它们就不断地从上而下地飞旋,时时在笼子上面停停或从笼口飞进飞出的,像两个调皮的小孩和大人捉迷藏,天色渐渐暗了,我退进房内或做其他事去了,它们一定会回到它们的家中的。笼子里有盛谷子和水的小钵,,它们特精,能用小嘴把谷子一个一个地啄开吃掉小米,只剩下一堆一堆的谷皮,它们似乎不停地啄着,弄得到处撒的都是谷皮。笼中给它们造了一个小木房供休息和繁衍后代;天黑了它们自然地进小木房,渐渐就悄无声响,该是已入休眠了,我便轻轻地关住笼门放心地走开。三九天我还给笼子外盖一层厚厚的报纸以御寒气。小鹦鹉有时也让我气恼,阳台里我放了一些书和杂物,嗨!都叫它们啄得斑驳破碎,四下纸花,扫都来不及。还有它们的粪便随处可见,连我的文稿也难幸免,我常对它们叫道“烦死了烦死了”。
冬去春来,叽叽扎扎长大了许多,羽毛色采越发鲜艳,身子圆滚滚的,飞得更欢更快叫声更婉转,更通人性。春节儿子他们回家来也很喜欢小鹦鹉,早上一起来,儿子先到阳台去和它们打招呼,它们叽叽扎扎地欢叫着,儿子指着它们说:“雀[音巧]儿,悄着!”地道的方言令人发笑。
阳台的窗纱,有一个老鼠咬的小洞,如核桃大小,我从未想过有甚么危险的。去年夏天的一天,小妹带智智来玩,大人谝,小孩疯,忙哄哄的,都在屋里活动,把小鹦鹉忘得一干二净。下午过后,阳突然惊呼“一只鹦鹉不见了!?”,我们闻声奔向阳台,见铁架上只有孤单的一只了,不知是叽叽还是扎扎,—因为我从来也没分清那个是叽叽那个是扎扎,平日只笼而统之的叫它们。“从那儿飞出去呢?”我们的纱窗关得好好的呀。还是阳聪明,他断定地说”是从这个小洞钻出去的”。我仔细看看见小洞的茬口向外,呈圆形,表明是从这儿飞走的,我们大开窗户,大声的叫:“叽叽—–叽—-叽—,宝贝儿,快回来。叽叽—–”我们三人眼巴巴的望着天空,急切切地等待它的归回。那剩下的一只不停的号叫,焦躁不安地跳跃飞旋,小圆眼睛看着我们,充满惊恐。天渐渐黑下来还不见它的影子,我们只好关上窗子,先把扎扎—–就叫它扎扎吧—-关进笼子,免得再飞失。我们心神不宁,晚饭也没吃好,担心叽叽不会找食,担心它找不到家,扎扎在笼子里仍不停的哀鸣,直到子夜 第二天,我们仍大开窗高声叫着“叽叽—–叽叽—”,扎扎在笼里焦急的号叫,有时窗外传鸟叫声来,扎扎简直碰死碰活的叫着往外冲,我们终于没有盼回飞失的叽叽。
我企盼着有邻居捉住它,我会有希望要回。便写了一则寻鸟启事,内容是:
敬告—-寻鸟启事
因一时不慎,敝人的一只牡丹鹦鹉于日前飞失,失伴的一只焦燥不安日夜哀号,十分可怜,如误入贵舍,请通知敝人,取回时有重谢。
鹦鹉主人z敬启。
启事贴在院子门口,下午有好几人给我捎话,让我到他家去捉鹦鹉。我好兴奋,告诉y和阳等待叽叽的归来,我兴冲冲急匆匆的下楼到赵老家去,一进他家我先吹了一声口哨一告诉叽叽我来了,接着问赵老“我的鹦鹉在哪儿?”赵老说在这儿呢。我紧跟他走到阳台,在赵老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他家的鹦鹉,好几个,唉!此鹦鹉不是那鹦鹉,灰黜黜地,尾巴和脖子的杂色羽毛乱哄哄的,与我的叽叽天地之差,让我大失所望。赵老尽自热情地对我说:你捉一个,挑个你喜欢的。我失望地说,这不是我家的牡丹鹦鹉,我就不要了。我还得找它好几天过去了,仍杳无音信。扎扎日见地消瘦下去,阳求我放飞扎扎,叫它去找叽叽,因为太可怜了。三人商量了好久,最后决定送给老杨,条件是给扎扎配一个新伴儿,用耀的话说就是让它逃个活命吧
一天,老杨提走了鸟笼,当然我们也失去了鹦鹉。没有了几几扎扎的鸟声和飞旋的身影,家中落寞了许多。
我们常常挂念这一对可爱的鹦鹉。
老杨是我家的常客,我便时时打听扎扎的消息。过了好久,老杨说终于给扎扎选好了配偶,并叙述了“选妃”的艰难过程了——在鸟市找了好几个牡丹鹦鹉,放进笼里扎扎就恶狠地啄咬,完全瞧不上并且排斥”人家”。最后找了一只稚嫩的小鹦鹉,放进笼中,扎扎表现出高昂的热情,不住的跳跃欢唱。—我们舒了一口长气,扎扎有伴了,而且是“老夫少妻”,给它弥补失去的时光。可我们一时也未忘记,那失去的叽叽和移居“他乡”的扎扎
我家的阳台上依然花木扶蔬,丰满硕大的粉红杜鹃,淡紫的风信子,火样的石榴,还有那绿郁沉静的文竹和下垂的吊兰,但失落了鹦鹉,至爱的阳又转到上海了,我们在阳台活动,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虽然琴声依然叮冬,屏幕依然闪烁,但我们已找不回往昔的温馨和快乐,心中总缺些什么似的。用时代话说,那就是找不回原来的感觉了。
2006年元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