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邂逅元代青花凤首扁壶

2009年05月21日 中国经济网 作者: 马少宾 编辑: 蒙卫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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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为马忠挖出的元代青花凤首扁壶。右为北京出土的元代青花凤首扁壶。

    3月20日至6月21日,首都博物馆举办“青花的记忆——元代青花瓷文化展”。一件由伊犁州博物馆送展的元代青花凤首扁壶引起了国内瓷器研究专家的注意,它与首都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出土于北京西城区的元代青花凤首扁壶交相辉映,鸾凤和鸣。

这件元代青花瓷器,正是约11年前,霍城县芦草沟镇西宁庄村回族残疾农民马忠从自家农田挖出后上交当地文物部门的。

如今,马忠携妻远离家乡在克拉玛依市打工。他并不知道,那件他在约11年前挖出的瓷器,正在北京参展。

马忠家里收藏着荣誉证书和证明

在互联网上得知,正在北京举办的“青花的记忆——元代青花瓷文化展”上,有一件伊犁州博物馆送展的元代青花凤首扁壶,正是霍城县芦草沟镇西宁庄村农民马忠挖出后上交的珍贵文物后,记者于5月8日赶赴西宁庄村了解情况。

当天下午,到达西宁庄村后,记者才被西宁庄村村委会主任马德告知:马忠不在家,携妻到克拉玛依市打工去了。

记者还是来到了马忠家,这是一个由几间土房围成的农家小院,和周围邻居的房子相比,看得出马忠的家境并不好。

马忠22岁的大女儿马玉芳在家。她说:“我当时很小,才上小学,对挖出文物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随后,她从里屋翻出一本荣誉证书和一张证明。

荣誉证书上写有“为表彰马忠同志爱护文物,主动上交出土文物的行动,特发此证,以资鼓励”等字样,落款为伊犁州文物管理所,并盖有公章,落款日期为1999年6月18日,该日期与伊犁州文物管理所拿走青花瓷的证明上的日期相同。

就在这时,马忠的母亲从外面回来了,她对约11年前的事情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像茶壶的白颜色带蓝花的东西,儿子从个人地里挖出来的。”老人用手比划着说,“听说是个值钱货,来了好多买主。村里村外看稀罕的人来了不少。”

“因为这个东西,家里的正常生活都被打乱了。村里的人都说我儿子太老实了,不应该交给公家,应该卖掉。”老人说,“但那是国家文物,卖是违法的,可放在家里又招贼,提心吊胆地过了几个月,最后儿子给文物部门打电话把它拿走了,家里才算安稳了。”

当年马忠挖出元代青花瓷时,马德也在现场。马德说:“一个老实人,家里难行(困难)得很,当时要是偷偷卖掉,他家里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难行。”

挖掘现场6个土包如今只剩两个

在马德的引领下,记者当天又来到马忠当年挖出元代青花瓷的农田。顺着马德所指方向大老远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

马德说,那里曾经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形土包,是村里农田6个土包中最大的一个,占去了马忠和他哥哥马军两兄弟3亩多地,最初土包高有5米多。后来,村民们不断从这里取土,土包就越来越小。

马德回忆,1998年8月,村里一个叫二沙的木匠盖房子,左邻右舍都去帮忙,他和马忠等十来人帮忙从马忠地里的土包拉土。谁也没有注意到,马忠用铁锹挖出了一个瓷器,看上面的图案,确实很漂亮。

“后来听说马忠挖出了值钱的古董,村里一些人又到现场去挖,结果啥也没有挖到。”马德说,一直到那个土包完全被夷为平地,再也没有发现任何文物。

“对农民来说,都希望尽早把自己地里的土包挖平,这样至少还能开点空地多种庄稼呢。”马德说,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原本在西宁庄村农田里的6个大小不等的土包,目前只剩下两个,而这两个土包也早已被盗挖文物的人光临过。

当记者来到其中一个土包时,发现除了土包上面正中央有一个深约两米,口径一米多的坑外,土包侧面还有两个沟渠样的坑道。从坑的侧壁看,土层每隔五十公分左右,就夹有一层白色的鹅卵石,石头大小均匀,石头层和土层分布很有规律。马德说,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其它土包也都是这样的。

“这里原来是草原,看来这些土包有可能是墓堆。”马德说。

8339d56ca69ce2614d7286c16336f56e    图为西宁庄村村委会主任马德在现存的已遭到盗挖的土包现场。

    凤首扁壶家中放8个月后上交

5月17日,记者电话联系了远在克拉玛依市的马忠。他还不知道自己当年挖出后上交的元代青花瓷,此刻正在首都博物馆展出。甚至,他已经忘了11年前自己挖出青花瓷的具体日子,只记得是1998年的8月。

“当时铁锹一下去,感觉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挖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白色的瓷壶。”马忠回忆,当时在现场就有人说,“原来是个旧壶”。

“我拿回家擦亮了一看,白色的壶身上有蓝色的花纹,只有把手损坏了,真的好看得很。”马忠说,随后,他挖出宝物的消息不胫而走,村里的人都来参观,紧接着收古董的人也来了。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马忠发现已经有人开始打歪主意,因为有天夜里,贼光顾了他的家,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存在箱子里的800多元钱被偷走了。

好在从一开始,他就有了防范心理。每天晚上或者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他把瓷壶埋在院子里,并且几乎每天他都换地方。几个月后,院子里到处都是他挖的坑。因为频繁换地方,到后来,连家里人也不知道到底埋在哪里。

一个外地来的古董商出价10万,马忠没有动心。村里一个“跑买卖”的人提出带马忠到上海去找人鉴定,卖掉瓷壶,他承担路费等所有费用,卖的钱他和马忠平分。马忠拒绝了。他知道,出土的文物是不能卖的。

已经过去8个多月了,马忠觉得瓷壶放在家里始终不是个事。马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管它值钱不值钱,先交给国家,睡个安稳觉再说。

他来到镇上,经人指点,在邮局的电话黄页上找到了北京文物部门的电话。电话打通了,对方告诉他找伊犁州的文物部门。

在联系到当时的伊犁州文物管理所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999年6月18日这天,时任伊犁州文物管理所所长的安英新带着3人来了。

当着大家的面,马忠从家里装麦子的麻袋里取出了瓷壶。

安英新拿在手里看了看说“可以卖好多钱”,还说了一堆表扬的话。马忠说:“不管怎样,交给你们,我也就放心了。”

临走时,安英新拿出200元钱给马忠,但他没要。“他问为啥不要,我说了家里丢钱和给北京打长途电话,共花去1000多块钱的实情。”马忠说,当时他表示不要钱,1000块钱就算是给国家做了贡献。

一周后,马忠收到了安英新寄来的1000元钱。此后,马忠并没有收到安英新此前承诺的瓷壶文物鉴定报告。

从那时起,没能见到瓷壶的文物鉴定报告,成了马忠的心病,“不管咋样,瓷壶是我挖出后上交的,我有权知道它的真伪和价值。”至今,他都这么认为。

不过,有一件事情马忠记得特别清楚,在他上交瓷壶3天后,西宁庄村小学一位姓马的老师骑着自行车来找他,“哈开(马忠的经名),你把100万给扔了。”并给他看了一份报纸,上面一篇报道说马忠上交的瓷壶是元代青花凤首扁壶,国内仅出土了两件,另一件是在北京元大都遗址发现的,但破损严重。

如今提起当年的事情,马忠说因为上交了瓷壶,他没少被村里人笑话。加上家庭一直都比较困难,村里人更是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1000元现金已经是破例最高奖励

5月13日,记者电话联系了伊犁州文物局局长王林山,他证实在首都博物馆“青花的记忆——元代青花瓷文化展”上展出的两件元代青花凤首扁壶之一,就是马忠当年挖出后上交的。

随后,记者又电话联系到现任伊犁州博物馆副研究员的安英新,他透露,目前国内出土的元代青花凤首扁壶只有两件,一件是当年马忠上交的,另一件是北京元大都遗址出土的。相比而言,马忠上交的那件比较完整。两件凤首扁壶,除了大小几乎一致,花纹的位置一致外,凤凰尾部的样式不同。

安英新说,首都博物馆的专家对比两者后认为,北京出土的扁壶花纹是卷草纹,而马忠上交的则是锯齿纹,应该是一凤一鸾,两者在一起叫鸾凤和鸣。

安英新给马忠上交的瓷壶定名为元代青花凤头流扁执壶,具体描述为高18.4厘米、口径4厘米、底径8.2厘米、腹径17.2厘米,重660克,胎骨洁白,釉质莹润,白色中闪青。壶身为扁圆形,细颈小口,以凤头作壶流,凤尾卷曲作柄。器形基本完整,仅壶流及执柄稍残。

“芦草沟镇西宁庄村在元代察合台汗国的阿力麻里古城境内,并且与该城直线距离不远。”安英新表示,在阿力麻里古城遗址曾出土过元代青花瓷,所以在西宁庄村发现元代青花瓷并不稀奇。

对于两件元代青花凤首扁壶一个在元大都遗址出土,另一个在伊犁出土,安英新表示,元代青花瓷主要用于外销,伊犁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不难理解元代青花瓷会流落到这里。

对于一直没能给马忠文物鉴定报告的事情,安英新表示,文物鉴定有规范的程序,截至目前还没有过给文物上交者提供文物鉴定报告的例子。

安英新表示,当年给马忠1000元现金奖励,已经是破例的最高奖励,因为当时的伊犁州文物管理所全年的所有经费还不到1万元。他认为,文物保护宣传力度不够和给文物上交者奖励捉襟见肘与文物倒卖和流失严重之间的矛盾一直很难解决。 (马少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