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龙

庞进  2005年12月1日  

 

在西安生活了二十余年,要说对这座天下闻名的古城没有感情那是假的。然而我的感情却是矛盾的,有千丝万缕的依恋,依恋这里的深厚的人文积淀,从古到今,从事艺术事业的人多得像垒起大雁塔的青砖,每一个门类,都有全国拔尖的。也有挥掸不去的厌烦,厌烦这里的自然环境,土太大了,尘太多了,树太稀了,水太少了,吃完饭想散个步都没地方去。一年到头,总有些日子天昏地暗,脏兮兮的泥雨下得人人都像兵马俑。

这其实不能全怪西安,那沙尘是从空中刮过来的,源头在甘肃、宁夏和内蒙古。曾去过敦煌,一路上难见一片绿色,光秃秃的山,浑浊浊的水,一望无际的大戈壁,看不到一棵像样的树。也曾到过内蒙古鄂尔多斯草原,原想草原草原,当然到处都是绿草萋萋,花朵儿烂漫,”风吹草低见牛羊”嘛。到了以后才发现,羊有,间或能看到土巴巴的一群两群,草却几乎看不到了。成吉思汗,一代天骄,当年就因这儿水草丰美,是”花角金鹿栖息之所,戴胜鸟儿孵化之乡”,才选这儿做安息之地。可如今呢,要水没水,要草没草,人都生活困难,还谈什么花角金鹿,戴胜鸟儿,画上看吧。

见到过一份资料,由于过度开荒、过度放牧和破坏性使用,导致退化、沙化、盐碱化加快,目前我国西部的合格草地已不足三成,有的地方甚至连一成都不到,而沙漠化的速度却以每年2460平方公里的速度推进。这”2460平方公里”是个什么概念呢?我算了一下,相当于四个新加坡,七个马耳他,四十个圣马力诺;也大体相当于三个西安城,五个杭州市,十一个海口市。今年的沙尘暴似乎特别邪乎,入春以来,刮了总有十多次了。北京来的朋友讲,最厉害的那一次,对面人不见人。那天看到中央电视台播放的黄沙肆虐、吞埋村庄的镜头,夜不能寐。遂坐在桌前,写下这么一首诗来:

“黑风袭卷着城市,黄流吞噬着村庄。抬头两枚浑珠:一枚太阳,一枚月亮。天空没有了瓦蓝,白云逃向了远方。低头两行浊泪:一行黄河,一行长江。”

今年4月,出席在河南濮阳召开的”龙文化与现代文明”研讨会。会上,学者黎明的发言堪称一个亮点。鉴于”纵览九州方圆,人均资源的匮乏已不容许任何数量型、高耗型发展模式的继续,人均空间的狭小决不容再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追求丰裕”,他提出了”绿龙”这个涵纳着经济与文化、现实与历史、实体与理念的”集成概念”。认为”黑龙(资源型传统经济)日衰,绿龙当立”;”能拔地而起凌空飞翔的中国龙,非绿龙莫属”。

会后,我对黎明说,”绿龙”这个提法太好了,我曾讲”龙的道路,是可持续发展的绿色中国的道路”,可谓不谋而合。和”绿龙”相对的不光是”黑龙”,还有沙尘暴,可称为”黄龙”;白色污染,可称为”白龙”,这黑黄白三龙都该斩杀,如此,”绿龙”才能兴立,才能高飞。

第二天,电视台来采访,我说,在沙尘暴越来越频繁,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化的今天,”绿龙”的提出和兴立,可说是太及时、太重要了。这其实也是当代龙学的新课题。龙是动物和天象的多元综合,是自然力的形象化,它反映着古人对天道的理解、对大自然的敬重。倡扬”绿龙”,就是倡扬龙的”与天和谐”的精神,就是绿色的”龙族”,绿色的中国。”绿龙”,不仅仅是一个概念,它还是一个”行动”。这个”行动”,对政府而言,是河流治理,荒漠造林,山川秀美;对公民的日常生活而言,就是爱护每一棵树、每一片草,珍惜每一张纸、每一滴水。

庞进2000年4月
声明:作者对上网作品享有著作权,未经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刊载。
地址:西安市太阳庙门43号西安日报社   邮编:710002
电话:029-81017295   电子邮箱:loongfe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