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一项活动,像这样跨国界,超种族,凝聚起人类对和平,对理解,对健康,对生命的力和美的如此汗水交融的共同追求。
我们能用怎样的语言来描绘你?感谢科学创造了电视,它使高原帐篷里的牧民、海岛木屋里的孩子,使世界各地未能亲临现场的人们,都能分享到奥运的盛景。在绚丽无比的电视景象面前,文字语言似乎是苍白的。
语言能不能有超越电视图像的力量,穿透缤纷的色彩,腾空的焰火,飞扬的歌声,熊熊的火炬……飞扬到爱琴海、密西西比河、金字塔,还有五千年前伏羲、女娲的茅草屋?
古人说丹青难写是精神。电视、灯光、人海,可以展现出科技的神奇,沸腾的壮阔的震撼,当然也能展示精神风貌。但是,千秋情感,万岁心灵,历史深处的呼吸,当代灵魂的声音,仍然非常考验科技、表演和影视表现力。我相信,语言和文字,依然没有失去它最本原的表述力,它不仅能穿越时空,更贵在可抵达心灵。
我曾写下:今天飞机能在一天内把人们从西半球载到东半球,互联网能在一秒钟让巴黎人看到纽约的消息。当地理上的距离在时间和空间都被极大缩短的时候,人类心与心的距离,就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大的距离。奥运会把五洲四海的人们,不论有没有来到现场,都通过共同的关注汇聚在一起。这里不仅有竞技、胜负、获奖、泪花和掌声,更有滋滋渗透心灵的沟通。我们讲的“人文奥运”,便由此获得超越比赛的意义!
2008北京奥运,不仅中国人人皆翘首以待,无数的人们不管是不是志愿者,都想为之出一分力,收获一份欢喜;五洲四海的人们也格外关注,不仅是期待看比赛,更深刻的吸引力是看中国。毕竟,中国改革开放30年,不论你听说什么,看到什么,中国30年的经济成就,方方面面的变化,都是这个星球上的奇迹。北京奥运将在相当程度上,让你集中地看到中国的绚丽或奥秘。所以,无论开幕式如何,赛事如何,都注定了全球会有空前的电视转播规模,空前的收看率。
所以,各国的媒体来了,不仅仅是把电视摄像机架在比赛场馆,还把电视转播车开到北京街头,直接采访、拍摄、转播北京居民的生活。譬如墨西哥等国的电视台就是这样做的,他们认为这样可以更直接、更真实地让他们国家的人们看到、听到、了解到“街巷市井”里面的中国。
今日中国的经济成就、综合国力,仅得益于这30年吗?中国的博大,也不仅在于疆域辽阔。先前,我曾应邀参加北京市奥组委召开的关于开幕式征求意见的座谈会,看到每位参会者都想为此献策献力,共同的愿望都认同这句话:“世界给我三十天,我给世界五千年。”含义是应该向世界介绍我们的五千年文明,就像雅典奥运会深情地向世界介绍古希腊文明的灿烂。
有人说到兵马俑,有人说别再兵马俑了,理由是呆滞,缺乏个性。有人说到震天动地的“鼓”,反映精神面貌。有人说到“中华礼乐”,因我们是悠久的礼仪之邦。有人说“龙”,有人说“凤”……不管说什么,赤子之心都溢于言表。有人说组织者要善于广纳建议,择优而行。有人说众说纷纭该听谁的?于是建议导演“一意孤行”,虽语惊四座,却可证座谈会畅所欲言。
我一边听着一边想,中华礼乐是值得表现的。因礼乐可上溯到黄帝以前,传说中的伏羲时代就有了礼。乐,还可追溯到更早。历尧舜禹到商周,西周礼乐制度集大成,已然创造了青铜时代的灿烂文明。“礼乐之邦”,不仅仅意味着中国社会本身的崇尚,更意味着与邻邦相待的态度与原则,即中国是一个历来注重与邻邦讲信修睦、友好相处的民族。
凤凰也是值得表现的,凤凰有如《圣经》中衔橄榄枝的鸽子。那只鸽子报告了灾难正在过去,平安将到来。凤凰代表着中国人在世俗生活中渴望和平的理想和心灵诉求。鸽子在西方常得到表现,我们表现凤凰是与西方极好的交流,相得益彰。
在被邀请座谈者中,我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发言。我略略谈了我的一般看法后,重点谈了中国龙。因为会上有人特别建议别又是龙了,认为龙是权力的象征,而且狰狞。我则想,从一个半世纪以前开始,中华文明之备受误解,大约是世上最被误解的文明之一。不仅仅西方人理解中华文明难,譬如我们说自己是“龙的传人”,有一种看法就强烈地认为“龙”代表的是封建权力。
于是我说,我们说“中国风”,可追溯到先人口口相传的“伏羲姓风”。风被称为中华最早的姓。“風”的象形描绘是天穹下一条长虫,这是蛇图腾的标志。龙是以蛇图腾为本体,融合其他氏族的图腾,林中走的、旷野跑的、地上爬的、空中飞的、水里游的,都各有代表。仅仅融合具体的人群还是不够的,中国龙的创造,还凝聚着尊重各氏族的信仰。所谓“同风共俗”,风俗、风格,讲的都是要尊重,要团结,要融合。
“融”字的右边也有一条“虫”,其文字信息也在告诉我们,龙的传人从蛇图腾开始,团结四面八方,才形成了伟大的中华民族。我想,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中华文明的本质,那就是这个“融”。能周乎万物、融会天下,就是龙。龙者,融也。融者为龙。
我们以“龙”为骄傲,并不是说我们的文明有多早,而是说坚持融合才能加强沟通和理解,才能团结,创造和平。中国历史上不是没有战争,黄帝族与炎帝族交战,黄帝族胜,炎帝族败,但不是胜者灭了败者,而是炎黄两族融合,又融合了周边约一百来个氏族,一个氏族一个姓,就是“百姓大联盟”。“老百姓”一词中国人一直讲到今天。不论发生过多少战争,要融合要和谐,一直是中华民族颠扑不破的坚定信仰。我们尊崇先人千秋万岁的传承,是要深情表达我们与世界各民族共同创造和谐世界的坦诚心愿,惟其如此,才能创造安全的生活和人类的尊严。
再看龙的融合形象与五环相连的形象,是如此的精神相通,情感相拥。北京奥运,是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与历史悠久的奥林匹克的伟大握手!所以,我以为龙的融合形象,不仅是最典型地代表中国人万代传承的民族精神,也是与五环相连的奥运精神最契合的形象表达。
最后我说,奥运主题歌也该表现中华传万代的融合情怀与奥林匹克的团结友好精神。不论谁来唱,应该不是独唱,应有中外歌唱家一起唱,至少是一男一女,可代表人类。
诚然,语言的表达也自有语言的局限。但这是我心中神圣的中国和奥运。奥运会已进入紧张赛事,我欣赏和敬佩诸多参赛的英雄。英雄常常更体现在那些明知弱于对手仍全力参与的积极运动中,所以全世界都为中国男篮喝彩。这就是我们景仰的人文奥运。我们每个人都分享到北京奥运的精彩和精神,欣赏奥运也不光是眼睛,我们胸中将盛开东西方五千个金秋的绚丽。我们每个人都奉献着我们的情感、掌声和祝福!
人文奥运、和谐奥运,我们每个人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