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老师：
您好！
我是武汉大学哲学学院一名学习美学的硕士研究生，裴雅辉。12月11日，在听您的讲座的时候，因时间问题，没来得及提问，现在想向您提几个问题：
1、怎么样判断一个图腾（或一个我们远祖先民的图案）是不是关于“龙”的图案？对于什么是龙，有没有一个相对明晰或确切的标准？
2、在龙的起源上，你选择了龙的模糊起源说或者是多元融合说，那么是否意味着在判断龙的标准，尤其是“原龙”的标准上你也认同模糊说？比起猪说、牛说、蛇说总总……在您所列举的图片里，有一个图片是一个有冠的蛇的图像，您认为是原龙，那么是否也就意味着，如果一个图案，只要它不是什么所谓的猪、牛、蛇等等原体，只要是一个关于他们的变形或变体就是原龙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关于什么是龙，怎么样判断龙似乎就没有了一个明晰的标准或确切的标准？
3、单纯地面对一个图像或图案，又怎么样单纯地从图形上来判断中国龙和西方龙的区别，不考虑其文化和内涵的差异，如果只从图形外表上来看，他们的本质差异又在哪里？
4、龙文化的研究，如果从学术上来讲，关于龙文化的研究，其学术前沿现在研究的又是什么？又都在研究些什么东西？
5、关于龙的内涵的，您一方面说现在要与时俱进，加入了科学、环保等等内容；另一方面又说龙是中华民族文化前进的标志和象征，我觉得这里面存在着一个矛盾：本来科学、环保的东西是我们加诸于龙这个意向上的，但我们怎么又能够反过来说我们加在某个东西身上的特质成为我们前进的标志和象征呢？还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东西？难道只是一个工具，任我们不断往里面放置诸如科学、民主、环保等等东西？历史上的龙本身应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或者说龙的边界又是什么？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将龙变成一个承载某些东西的工具的合理性又在那里？
6、最后一个问题：是最幼稚也是我最不明白的问题：龙到底是什么？
鉴于本人学识有限，再加上对龙文化涉猎浅显，以上问题，有冒犯或无知之处，请庞老师见谅！
此致
敬礼
学生：裴雅辉
2007.12.11
裴雅辉同学：
你好！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1．判断一个由远古先民创造的图案是不是“原龙”，一是看其是否属于自然界中本有的某种动物，或与自然界中本有的某种动物完全对应。如果不属于自然界中本有的某种动物，或与自然界中某种动物不完全对应，那就意味着“高于生活”，向“神物”迈进了；二是看这个图案是否具有长身、大口、有角、有足等特征，如果没有，就将其排除，如果全有，或部分有，就可以“原龙”视之。
2．在龙的的起源问题上，我之所以提出“模糊集合——多元容合说”，是基于对贯穿整个新石器时代的原始思维的认识，因为原始思维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以模糊性为主要特征的思维。这样的思维具有直觉把握、整体关联、神秘的非逻辑、群体意象，及不确指、不惟一、不固着等特点。基于此，我们就不能为“原龙”提供一个特别明晰的确切的标准，因为“原龙”的创造者们的思维本来就是“模糊”的，其创造过程也是“模糊”的。
3、单纯地从图形上看，中国龙造型神奇、比例协调、无硕腹、无巨翅，表象多彩悦目，西方的dragon造型丑陋、比例失调、挺硕腹、展巨翅，表象灰黑刺眼。当然，两者的本质不同还在于其象征义：中国龙经过至少八千年的演进，虽有一些负面内涵，但主要代表善，是吉祥、正义、和谐之神；西方的dragon只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虽然有若干正面意义，但主要代表恶，是暴力、邪魔、恐怖之怪。
4．龙文化研究，从学术上来讲，有对龙的起源、本质、流变、精神内涵、当代意义等多方面的研究，牵涉到人类学、神话学、民俗学、宗教学、创造学、哲学、美学、传播学等多种学科。目前大家的注意力多集中在龙的精神内涵和当代意义上。
5．在我看来，龙是一个开放的可以不断纳新的动态系统，它既是过去时，也是现在时，还是将来时。龙是由历朝历代亿万中国人共同创造的，龙的身上集纳着、承载着历朝历代亿万中国人的智慧和情感，所以，它能够为不断进步的中华民族提供智慧参照和精神动力；同时，不断进步的中华民族也再再地为龙文化灌注、增添新的内涵。这是一个双向的、互动的、必然的过程。从这个角度说，龙没有“边界”，因为作为中华民族的血脉文化和象征载体，它是随着中华民族的脚步向前走的，中华民族进步到何种程度它就会进步到何种程度。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给龙增加科学、民主、环保等等与世界文明发展高度相吻合的内涵，是中华民族要进步、在进步的现实所致，也是龙文化要进步、在进步的必然诉求。对我们这些文化研究者而言，如果仅仅满足于将过去的东西梳理、阐释清楚，而不努力地为这个世界创造些什么、增添些什么，那将是我们的失职。所以，我主张既“承古”，又“开新”。
6．龙是中国古人对自然界中的蛇、鳄、鱼、鲵、猪、马、牛、鹿等多种动物和雷电、虹、龙卷风等多种天象多元容合而产生的，具备长身，大口，大多有角、有足、有鳞、有尾等形象特征和喜水、飞升、通天、善变、显灵、征瑞、示威等品性的神物。经过漫长时间的创造、演进和升华，龙已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文化标志和情感纽带。龙具有容合（兼容、包容、综合、化合），福生、谐天、奋进的精神内涵。
以上答复，乃一家之言，未必正确。欢迎继续提问，我们共同探讨。
祝福！
庞进2007，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