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到了，赛龙舟的锣鼓又敲起来了。在龙的诸多民俗活动中，我尤其喜欢龙舟赛。为什么呢？能给人以激励。那云霞漫卷般的彩旗，那长空雷鸣般的鼓呼，人人奋力，龙龙争先，如弹出膛，如箭离弦，桨影纷然，浪花激溅，景象之热闹，场面之宏大，情绪之激昂，力量之蓬勃：你不振奋都由不得你！

那么，为什么要赛龙舟呢？

作为一种源远流长，且声势浩大、分布广泛的民俗活动。赛龙舟的起因有纪念越王勾践操练水师、纪念伍子胥和曹娥、纪念雨神金角老龙、纪念楚大夫屈原，及迎夏至、避恶日——认为五月是“恶月”，五月初五是不祥的日子等种种说法，以纪念屈原说最为流行。

其实，大凡民俗活动，都可视为“有意思的形式”。春节贴对联、吃饺子，清明节扫墓、烧纸钱，中秋节吃月饼，重阳节登高……，端午节赛龙舟也不例外。

动物主要靠本能生活，人在本能之外，还靠意思生活，或主要靠意思生活。活得有没有意思，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意思是抽象的、理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有借助各种各样的、具象的、感性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形式，才能体现、表示出来，并传达、交流予他人。日积月累，约定俗成，在人们心目中，形式往往就成了内容、成了“意思”的组成部分。就像我们参加某对新人的婚礼，你总要呈上适当的“礼物”或“礼金”，而那大门口，一般也要坐个收礼记账的：这个形式的本身，就是一种意思，祝贺和接受祝贺的意思。没有这样的形式，意思就没有载体。

作为神物，中华龙有喜水、好飞、善变、显灵、征瑞、示威、兆祸等神性，和兴云布雨、司水理水等神职。既然有这样的神性和神职，被生活在江渎四流、湖泊星罗的水乡各族人民所崇拜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崇拜就是一种“意思”，这样的意思，需要通过一些形式，即具体行为来外化。这些行为包括：祭神，将人间美味敬献给神灵，并伴之以香火，让其款款享用；娱神，歌唱、舞蹈，想着法儿让神快乐；拟神，模仿神的举止形态，表示自己和神物有密切的关系，自己身上已秉赋了神性，从而能够“神灵活现”、“神采飞扬”。人们相信，通过声势浩大的竞赛龙舟，能使天上水中的神龙心神感应大娱大悦，从而焕发神性，克尽神职，保佑一方水土风调雨顺，稼渔丰成。同时，也使人们自身秉赋龙的神性，承膺龙的精神，像龙那样集结群英，容合多元，凝聚众力；像龙那样纳吉寓祥，和谐天地，嘉瑞四方；像龙那样强悍矫健，奋力拼搏，腾飞猛进。这大概是赛龙舟基本的、核心的“意思”了。

纪念屈原及其他人物的说法，当然也是“意思”，甚至是比较重要的意思。这样的意思是后来加上去的，之所以会通过赛龙舟这样的形式来体现、来表达，原因至少可以找到三条：一是赛龙舟一般选择在天暖水温，且夏忙刚过的农历五月初举行，这正好和屈原先生的投水之日相吻合；二是中国自古就有将杰出人物比龙、称龙的讲究，屈原品德高尚，才华横溢，堪称人间“善龙”、“美龙”、“刚烈、神奇之龙”，赛龙舟就是要赛出龙之善、龙之美、龙之刚烈、龙之神奇；三是人们常把逝去的人杰封为江水之神，屈原就有“江神即楚大夫屈原”之说；而龙本身就是江水之神的代表，这就等于说，人们愿意让屈原等人杰转化成龙神，从而具备龙的诸种神性并担当起司水理水、保一方丰稔、一方平安的神职。

看来，一种形式是可以承载、表达多种意思的。而且，形式和意思都是与时俱进，不断发展，不断丰富的。从这个意义讲，今天的屈原已不是过去的屈原，今天的赛龙舟已不是过去的赛龙舟，今天的端午节也不是过去的端午节了。

 

作者简介：庞进 著名龙凤文化研究专家、作家。龙文化当代十杰首席，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华龙凤文化网主编，西安中华龙凤文化研究院院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孔子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西安老子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西安日报社高级编辑。1979年起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化研究，已发表各类作品逾八百万字，在海内外影响广远。著有《龙的习俗》《中国龙文化》《中国凤文化》《中国祥瑞》《灵树婆娑》（获中国首届冰心散文奖）《卓立苍茫》《秦人家事》等30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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