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乘雾

庞进 2005年12月1日  

 

“腾蛇乘雾”是一句诗,也是一部书的名字。

诗由三国时的曹操先生所作:”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神奇的乌龟虽然长寿,也有活到头的时候;能腾空的神蛇可以乘雾升天,最终也会化为土灰。接下来便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了。

书由当代学者王迅先生所作,为中国生肖文化丛书之一种,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我是在北京的韬奋图书中心买到这本书的,当时的动机具有实用性:蛇是龙的重要的集合对象之一,研究龙不可能不涉猎蛇。书带回来后放在床头,翻阅了几次,未及细读,作者的名字却记住了。不久,中央电视台播放谈龙的节目,王先生是邀请的嘉宾之一。这使我看到了书作者的风采,知道他是北京大学考古系的教授。去年10月,重庆铜梁举办龙灯文化艺术节,刚报完道,一位看上去50岁左右的、高个头大眼睛的先生踱进我的房间,我说我认识你–他不免诧异–你是王迅先生,电视上见过,还买了你一本《腾蛇乘雾》呢。

接下来的几天,一同出席开幕式,看龙文化展览,在相关的研讨会上发言。那天,王先生讲的是《龙的形象演变》,我讲的是《龙文化的哲学思考》。会后用过午餐,我们就坐在那儿聊了起来。王先生说:”我对你讲的’另一种活着’的说法感兴趣。蛇给予龙的就是一种’活着’–蛇能不断地蜕皮、使生命得到更新,蛇的生理启示了人的心理。”我点点头说:总得活下去呀,肉体存不住,也得让精神活下去。曹操那首诗,前几句龟呀蛇呀,讲的都是物质的肉身总归要消失。后几句,”志在千里”、”壮心不已”等等,表示的就是一种精神诉求了。精神诉求可以借助某种载体一代传一代地活下去。龙,凤,还有麒麟等等,就是这样的载体。

几天的交往,王先生将渊博、认真、挚厚而健谈的学者形象留给了我,这使我在细读他的著作时,常有先生就坐在对面的感觉,也使我体会到读认识的人写的书和读不认识的人写的书感觉就是不同。书写得不错,以近17万字的篇幅,述写了蛇的方方面面,堪称蛇文化之集大成。读这样的书不可能像读小说那样快,于是我就在这瑞雪初落、蛇年临近之际,花了两三天时间,一字一句地从开头的《引言:蛇趣·蛇谜·蛇生肖》一直读到最后一章《东西方文化中蛇的异同》的最后一节《蛇在传统文化中的重要作用》。

一本不错的书,总有些让你掩了卷又想打开再读读的地方。”我的寂寞是一条蛇,/静静地没有言语。/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不要悚惧!””它是我忠诚的侣伴,/心里害着热烈的乡思;/它想那茂密的草原–/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这是现代诗人冯至《蛇》诗的前两节,王先生将全诗珍重地置于卷首。是的,蛇是人类忠诚的旅伴,过去的悚惧多半因于无知;如今我们头上好歹还顶着一团乌丝,而茂密的草原又在哪里呢?

200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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