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国际联合会主席,中华龙文化协会名誉主席,中华龙凤文化研究中心主任,西安中华龙凤文化研究院院长……对于学者庞进而言,他的身上有着诸多与龙相关的标签,而在他的人生轨迹中,“龙”似乎永远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果庞进有记日记习惯的话,那么近三十年前的1988年1月某日,他一定会浓墨重彩地予以铭记。因为当年主编“中国风俗丛书”的西北大学韩养民教授鼓励他研究龙文化的一句话,让他从此一头扎进龙文化研究领域,与龙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句话,一辈子。”回顾往事,庞进感慨万千。起初原打算就写一本书,但没想到第一本《龙的习俗》于当年出版后,他就深深地沉浸在研究龙文化的精神之旅中,再也放不下了。在认识到龙文化和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华文明密切关系后,他越研究越兴奋,越研究劲头越大。辽宁、河南、贵州、甘肃、四川、海南、台湾、澳门……他在神州大地上栉风沐雨地行走,一路寻探龙文化的根脉、源流。
年届六十的庞进在谈起龙文化的时候,兴之所致,肢体语言异常丰富,眼神里仿佛能放出光来。使命,责任,担当,这是在采访过程中他屡次提及的词汇,这与他墙上那副笔酣墨饱的“适变图强”一起,勾勒出一个“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学者形象。
各界导报:您是学哲学出身,哲学里有三大终极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而您研究的是龙文化,我想问,什么是龙?龙是从哪里衍生出来的?又是怎样发展到现在的?
庞进:我给龙下了一个定义,龙是中国古人对自然界中的蛇、鳄、鱼、鲵、蜥、猪、鹿、熊、牛、马等动物和雷电、云、龙卷风等天象,经过多元容合而创造的一种神物。其实质,是中华先民对宇宙力的认知和神化。经过至少八千年甚至是上万年的演进和升华,龙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广义图腾、精神象征、文化标志、信仰载体和情感纽带。海外华人大都认同自己是人文意义上龙的传人。这是目前我对龙的基本定义。
各界导报:您在研究过程中提出了“龙道信仰”,那么龙道信仰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信仰?它的内核又是什么?
庞进:先说说龙的精神内涵。关于龙的精神,我总结了八个字:容合、福生、谐天、奋进。容合就是兼容、包容、综合、化合,龙是容合而成的神物,龙的容合过程与中华民族、中华文化的容合过程相一致;福生就是造福众生,无论是作为雨水神、通天神、农业神,还是作为祖先神、民族神、吉祥神,龙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谐天就是与天和谐,就是尊重大自然,就是生态文明。龙本身就是我们的祖先对大自然敬畏的结果,体现着天人合一的理念;奋进就是奋发进取、开拓创新、适变图强。古往今来,龙的形象多有瞪目振鳞、穿云破雾、向前向上者,而民俗中的龙舟竞渡更是突出地体现了奋进精神。
在揭示龙的精神的基础上,我进一步提出了龙道。这当然也是我们民族发展到今天的一种现实需要。一个民族必须有精神支撑和灵魂依归。在我看来,就是得有一个相对统一的根本性的信仰体系。上个世纪,由五四运动到文化大革命,将中华民族秉持了两千多年的以儒家为主、道家、佛家为辅的相对统一的根本性的信仰体系打碎、摧毁了,以至于难以恢复。今天,无论儒家,还是道家、佛家,都不能扛起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的信仰体系的大梁。正是出于对这种状况的认识,我才提出了龙道和龙道信仰。龙道,是以龙为象征标志的,来自中华民族,在冶炼萃取中华文化和世界文明优秀精华基础上的容合创新的思想学说、理论体系,是立足中华文化,容合世界文明,关注当下民生,瞩望人类未来之道。
龙道信仰即是对龙道的信仰。龙道信仰的基本理念目前可先提出四个字:“尊爱利和”。四个字对应着四句话:“尊天尊人尊己,爱天爱人爱已,利天利人利己,和天和人和己”。 龙道信仰具有“有根、有容、通约、广适、时新、精炼”的特点,可以超越地域、党派、种族、宗教、国家、社会制度的框限,成为中华民族相对统一的根本性信仰。
各界导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有“寻根文学”,现在又有很多海外华人不远万里回国祭拜黄帝陵,寻根追祖。从文学的寻根到精神的寻根,追寻的是什么东西?
庞进:祭拜人文先祖,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从内容和本质上来讲,都是在寻找民族之魂。什么是民族之魂呢?就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所形成、所传扬的容合、福生、谐天、奋进的精神——龙的精神。从远古发展到现在,中华民族走过了怎样的路?期间发生了什么?祖先们是怎么想、如何做的?作为后世子孙、龙的传人,我们应该传承什么、发扬什么?于是,就产生了民族认同的需要。民族认同是身份认同、精神认同、价值观认同的统一。祭祖、寻根,体现、强化、宣示的,就是这种认同。
各界导报:自五四运动以来,我们一直在强调中国的现代化。很长时间内奉西方文化为圭臬,并以其作为参照的标准。而现在全球范围内,我们建立起了众多的孔子学院来宣扬国学,以期通过文化输出的方式实现文化自信,您对此有何看法?
庞进:我们的文化本身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但也存在一些与世界文明潮流不太吻合的东西,这一点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到。所谓文化自信,就是“认识我自己”,知道我们的文化长在哪里,短在哪里,然后对于不足的、局限地方进行弥补和发展。因此,文化自信绝不是文化保守,也不是文化自大,文化自信一定是对于我们自身的文化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在我看来,适时地提出龙道信仰,就是文化自信的一种表现。
各界导报:您说过,“龙道是中华文化走向全球之道”。龙道信仰能否起到为民族复兴的中国梦助力的作用?
庞进:中华民族要走向世界,从精神立足点要找到根本性的理念。“尊爱利和”可以成为这样的根本性的理念。我们这个民族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经历过很多曲折,也有很多屈辱。但是既然走到今天,就必须站在今天的高度,以今天人的视野,来审视世界。在走向世界的过程中,如果基本性、原则性的理念不确立,会步伐受限,身份尴尬,所以说基本理念太重要了。
各界导报: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里把传统文化中的糟粕比喻为“酱缸文化”,中国人深受传统文化禁锢,积弊太深。有人说,传统文化的土壤里,开不出现代文明之花。今天,我们应该如何去反驳这一观点?
庞进:柏杨,或者说包括鲁迅等文化精英在内,应该说由于所处时代的影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于传统文化中负面的东西看得比较多一些,比如鲁迅就认为传统文化是“吃人”的文化。这些不能说都不符合事实,它是符合一定的事实的,我们的文化中确实存在压抑人性,轻视个体权利等内容,但是鲁迅、柏杨他们对于我们文化的自新、自愈能力没有足够的重视。我们能够医治自身文化中的顽疾。中华文化不是一潭死水,它还是一直在向前流的。是的,中华文化是巨大的一潭活水,有内在的向前流的冲动和能力,它上接雨雪,下纳溪泉,与冮河相连,与海洋相通;它有自净、自愈的功能,有生发、创新的本领。非如此,它不可能荡漾上万年,涵育众生灵。我提出的龙道信仰,就源自这巨潭之水,也是想为这潭水的漩律流向,提供一个可选择的方案。
各界导报:我之前看到过您写司马迁的一篇散文,叫《天地苍茫一根骨》。司马迁写《史记》的目的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您研究龙文化将近三十年,也是在成一家之言。三十年孜孜不倦,埋头龙文化研究,对自己而言,收获最大的什么?
庞进:收获最大的是,把我这个“个己”与整个民族联系起来了。能够为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建设,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提供有参考的价值观念,是我的荣幸。我很享受这个精神探索的过程,我现在六十岁了,但仍然觉得自己是四十岁的心态,还可以做很多事情。研究龙文化使我精神健旺、充满活力。龙文化提升了我、成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