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文明十五论》阮炜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2月出版，定价：35.00元

我们对历史到底有几分真确的认识？我们了解今日文化的现状吗？对未来，我们是否心怀恐惧？当经济、文化的交流更加密切
之后，我们是否对异质文化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文明冲突会带来世界性的空难吗？等等等等。或许，《中外文明十五论》在某种程度上回答了这些让我们忐忑不安的质问。

本书作者阮炜在其前言内申言自己之所以写作此书，“其目的在于勉励自己和外语从业者以及所有文史学生或爱好者，努力培养看问题的角度和方法，努力扩充中外文明知识，以免被视为‘没文化’”。其实单就文化与语言的关系而言，英语名家王佐良先生曾经强调过要通过文化来学习语言，这样语言才会学得更好。因此，当我通读完全书之后，感到作者上面的话未免有点过于自谦。在我看来，他真实的写作意图其实是要借助其丰富的历史、文学、社会学方面的知识，来梳理自己对当前复杂的文化状况的思考，进而尝试回答前述的问题。

《中外文明十五论》是作者长期以来在“文明研究”这一领域中所收获的最新成果。此书虽名为“中外”，实则涵盖了东西方历史上存在过的各种主要的文明形态——中国、日本、印度、叙利亚、希腊和罗马……无一不囊括其中。

在西方，文明研究一直以来长盛不衰且硕果累累。沃勒斯坦的《现代世界体系》一书尽管讲的是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的发展，但他对16世纪前后人类文明所做的分类则极大的启发了后来的文明研究者；美国历史学家威尔·杜兰整整十二卷的《世界文明史》算得上是此领域中的鸿篇巨制，其资料之详实、语言之优美让读者叹服；同样，德国思想家韦伯在探索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过程中，也曾对东西方文化进行过大量的比较研究，并写下了《儒教与道教》、《印度的宗教》等论著。尽管他最终的观点时常受到人们的非议，但也不得不让人佩服他对东方传统文化的独到见地。“9·11”事件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亨庭顿在好几年之前出版的一部著作——《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中的一些观点，关于文明冲突的讨论又甚嚣尘上。

阮炜是一个有着强烈社会责任感的学者，也是一个涉猎甚广的多面手。他80年代初期远赴英国的爱丁堡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欧洲多年的学习、生活经历，使他对西方文化有着自己独特的体悟和深刻的理解。长期以来，他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投入到文明的比较研究当中，先后出版过《宗教、文明、文化比较：中国与西方》、《文明的表现：对五千年人类文明的评估》、《地缘文明》等著作，算得上是这个领域内真正有魄力、有勇气的学者。

《中外文明十五论》与他之前的著作有所不同，一开始就不想把它写成倒书袋式的学术著作，而是用轻松、幽默的笔调把东西方文化漫长的历史在短短三百来页的篇幅中娓娓道来。此书除了对那些重要的文明形态进行了深入、细致地分析之外，同时也对一些涉及文化或文明的宗教性问题作了不少饶有趣味的阐述。讨论了如中国当代的儒教复兴运动、17世纪“西徂东来”的传教士、印度教与印度现代化、伊斯兰教的世界化等这样一些曾经、现在以至将来都会对人类的生活产生重要的影响的宗教现象或历史事件。

众所周知，正是历史上的地理新发现，或所谓的西方发现东方之后，关于东西方文明的比较研究才有了现实的可能。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流，使曾经隔距千山万水的人们得以能够知悉异己文化的存在，然而交流本身并不能确保双方可以全面而又不偏颇地认识彼此。文化交流的有效性其实一直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因此东西方的人们对彼此的想象常常会偏离实际，有时甚至到了荒诞的地步。

因此，作者力图在此书中向读者展示一个与流俗意见颇为不同、甚至是颠覆性的东西方形象。例如人们一般认为古代希腊是民主的典范，是人们心目中的“黄金时代”，当时的公民在城邦中应该享有充分的自由和权利。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作者用较大的篇幅告诉了我们一个不一样的“希腊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公民不但没有宗教自由，而且还缺乏必要的权利。同样，希腊人在处理日常事务、甚至在需要作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往往不是理性行事，而是占卜问神。可见我们对历史的想象常常与历史本身相距甚远。作者在此是想要纠正国人自五四以来在认识上对希腊的偏颇，以还原一个接近真实的希腊。经此“祛魅”之后，我们更须清醒地认识到，希腊的“黄金外衣”多少是西方人自我称许的，它被神圣性的过程与西方的崛起和现代化进程基本上是同步的。原来西方人骄傲的头颅常常也不得不靠着伪造家谱才能挺得起来，而其华衣背后则是十字军东征、贩卖奴隶、殖民统治和鸦片贸易等诸多恶行所落下的斑斑血迹。

在论述中国文明时，作者对比了各个文明所具有的“包容性”，认为在对待异质文化的态度上，中国的儒家文化较其他主要的文化实体要显得更加宽容与大度，所谓的闭关自守其实是晚近以后才出现的局面。看来，历史上的中华文明比现代人所想象的更为开放和自信，尽管这种提法与通常的观点大相径庭，但或许这才是一种更为接近历史实际的中国形象，而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蕴藏着的宝贵的精神资源，或许才是在今日世界中普遍存在的各种文化偏见与误会的解毒剂！只有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些，我们才能在历史的迷雾中看清自己与他者，自我文化的主体才不会依附于虚空的想象上，以致失去了重心。

尽管这部著作所涉足的领域非常广，考察的问题也非常多，但对于一些基本问题或史实的分析却显得非常用心和透彻！同时，全书的安排也以课堂实录的方式为主，从而使一般的读者也乐意去接受和阅读。

文明的前途在于理解和沟通，误解和封闭只会使人类在泥淖中愈发沉陷，但愿此书的出版有助于加深东西双方人们彼此的认识和理解！

文章来源： 中华读书报　日期： 2009年4月15日